翟超/制圖
面對國際大宗商品市場中不公平規(guī)則時，中國企業(yè)的聲音缺乏真正穿透力。
在重要品種上謀求定價權的同時，中國金融服務機構走出去，有助于中國企業(yè)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因此，中資金融機構需要盡快在海外市場壯大自己的衍生品交易部門，以便背靠中國市場發(fā)揮橋梁作用。
證券時報記者 潘玉蓉 秦利
可口可樂等公司對華爾街多家投行“操縱鋁價”的指控，引起倫敦金屬交易所（LME）重審規(guī)則、摩根大通退出倉儲業(yè)務連鎖反應。
而有一個明顯的事實是，中國才是鋁的消費大國。不僅如此，中國企業(yè)還是鐵礦石、銅等大宗商品的消費大戶。但在面對國際上可能存在的不公平規(guī)則時，中國企業(yè)的聲音卻缺乏真正的穿透力。
差距：圈外圈內兩重天
一位熟悉大宗商品交易的律所合伙人對證券時報記者表示，除了可口可樂，近年向LME提出類似指控的企業(yè)非常多，但中資背景的企業(yè)卻寥寥無幾。
對于為何沒有中資企業(yè)參與此類指控，中國國際期貨董事總經理王紅英表示，“不在圈子里、不熟悉規(guī)則�！�
所謂“圈子”，狹義上是LME的12家歐美會員圈子。LME現行的交易圈經紀席位僅12席，其中一級會員中沒有一家中資背景。中資背景的金融機構只能作為二級會員，通過這12家圈子成員進行代理清算。在港交所并購LME之前，這種歐美圈子會員的定價壟斷性質保護了高盛等中介機構的商業(yè)利益。
另一種意義上的圈子，是大宗商品交易的規(guī)則制定圈。圈內沿襲著大機構“殖民資本”的規(guī)則。王紅英稱，壟斷圈內機構打著公平、公正的幌子，對壟斷圈外的發(fā)展中國家展開掠奪。在看似公平的規(guī)則背后，操縱行為并不少見，為此中國每年要多支付近千億美元的成本。
目前，獲批在海外參與衍生品交易的中國企業(yè)以國企和央企居多，這些企業(yè)在管理體制上與可口可樂這類上市公司差距巨大。
“可口可樂是上市公司，股東對公司運營情況監(jiān)督得更徹底。如果公司有可能因為不公平規(guī)則而出現損失，即便管理層不采取行動，股東也會提出動議�！痹浐涂煽诳蓸饭靖邔娱_過研討會的王紅英對此印象頗深。
然而在國企內部，決策過程中不確定因素太多，高管一次換屆就有可能帶來決策的180度轉變。
另一個不容忽視的差距則是市場教育程度。上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美國亨特兄弟操縱白銀市場，在國際商品期貨市場上引起軒然大波。在這一期貨市場典型操縱事件中，亨特兄弟伙同大型白銀經紀商，控制上億盎司的白銀，造成市場價格嚴重偏離價值。此案殃及美國多家投資機構和法國、英國、加拿大、瑞士、德國等許多國家。而在風波之中，秘魯政府因不斷追加保證金，最終因現匯不足被迫平倉而損失慘重。
擁有豐富交易經驗的美國企業(yè)，對于中間商控制現貨操縱價格之事格外敏感。而對市場認識不夠深刻的中資企業(yè)，出海時傾向于選擇與大中介機構或者知名投行合作，但殊不知它們也許會打著公平、公正的幌子，對壟斷圈子外的企業(yè)進行“掠奪”。
難題：指控難因舉證難
上述律所合伙人表示，這么多年來，中國企業(yè)在海外指控交易所或是大投行的案例很少，“漂亮的反擊仗”幾乎和中國企業(yè)無緣，難就難在如何拿到確鑿證據。
“在大宗商品市場上，許多消息都可能引發(fā)價格的漲或跌，沒有價格波動就沒有期貨市場存在的必要。因此，操縱價格的指控一般很難成立，除非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其中的操縱邏輯成立。”該律師表示。
據他分析，可口可樂等公司的指控，重點是抓住了兩重邏輯。第一重邏輯是，可口可樂是現貨交易者，自身的盈利或虧損到底是不是因為原材料價格的上漲，是比較容易判斷的；第二重邏輯是，高盛收購了倉庫，間接控制現貨——同時控制期貨和現貨就有可能影響價格。
但他強調，盡管這個邏輯確實存在，卻并不代表可口可樂能在法律層面上獲勝。不過，迫于可口可樂的品牌和市場影響力，LME已開始重審規(guī)則，可口可樂贏得先機。在接下來的調查中，如果法庭確定高盛操縱價格行為成立，高盛將面臨嚴厲的處罰。
縱觀中資企業(yè)在海外投資衍生品受損的案例，大多是因為不能將虧損與價格操縱或壟斷行為等建立邏輯關系而無法提起指控，最后不了了之。如2008年中信泰富與13家外資銀行簽訂澳元遠期合約，隨后澳元快速貶值，中信泰富出現過百億虧損。在投資期間，澳元是否被操縱則無從判斷，后來中信泰富內部調查的結論是“經過內部審計，證實沒有詐騙”。
他表示，總體來看，中國企業(yè)在海外運用大宗商品工具的參與面還不廣泛，也很少與交易所建立起關系。而且對衍生品交易規(guī)則知之甚少，不具備甄別風險的判斷力，導致很多中國企業(yè)面對虧損也難以發(fā)聲。
應對：反擊之手張開
在今年9月中鋼協即將舉辦的交流活動上，王紅英將做一個關于中國定價權的演講。他告訴證券時報記者，“現在正就這個課題做調研。在有關部門的指導下，我們已開始了一些有實質意義的工作�！�
中國是最大的鐵礦石進口國和現貨市場，但受制于三大主要礦商的壟斷交易，中國在鐵礦石定價中聲音微弱。中國鋼鐵業(yè)對鐵礦石價格的話語權已期待多年。
兩年前，中鋼協推出了鐵礦石指數；一年前，中鋼協牽頭成立鐵礦石現貨交易平臺。采取這些措施與海外鐵礦石巨頭對抗，都是為了在中國建立起影響全球定價的基礎。
日前，中鋼協相關人士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表示，今后鐵礦石現貨交易平臺的工作重點是擴大平臺交易量，繼續(xù)促進國外主要鐵礦石供應商增加在平臺上的資源投放量。
在重要品種上謀求定價權的同時，中國金融服務機構走出去，也有助于中國企業(yè)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廣發(fā)期貨總經理肖成表示，中資機構要趕快在海外壯大自己的衍生品交易機構，以便背靠中國市場發(fā)揮橋梁中介作用。今年以來，已有多家金融機構的海外布局獲得階段性進展，比如中信證券完成收購里昂證券、工行收購南非標準銀行的倫敦業(yè)務、太平洋證券在老撾設立合資公司等。
上海新望聞達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宋一欣表示，隨著中國機構走出去，在海外面臨的隱性障礙將會增加，比如監(jiān)管審批上的無形門檻，一些國家利用規(guī)則設障。
宋一欣說，目前，金融機構出海單兵作戰(zhàn)的情形較多，所設海外機構的注冊資本、運作能力和抵抗國際市場風險、法律風險方面都有不足之處。未來不排除一些金融機構出海交了昂貴學費后還會被打回來。
“金融機構抱團走出去或許是一條可嘗試的新路。比如成立行業(yè)性組織，在海外設立代表中國利益的金融機構�！彼我恍勒f，參考日本上世紀組織產經團出海的做法，中國金融機構如果有規(guī)劃、有組織地出去，或者能走出一條新路。
